谎言唯美说说句子汇总,看透虚伪的谎言说说

美嘉得了一种怪病。

她最初发现这种怪病时,是回答完同事老鄂的一句问话后。

老鄂是公司里资格最老却职位最低的职员,爱写点神经错乱的小说。

他和美嘉在一个办公室,且相对而坐,所以他每写完一篇小说就诚惶诚恐地拿给美嘉看。

“给点意见,要诚实的。”

说实话,老鄂写的那些东西婆婆妈妈,不分主次,乱七八糟,又臭又长,美嘉是最烦看的。

所以她每次都基本不看。

她只是象征性地把稿纸拿在手里假装聚精会神地发会儿呆,想想晚饭吃什么,上司交代的任务完成了没,影院有没有新电影上线之类的问题。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把稿纸还给老鄂,用千篇一律的形容词发一顿赞扬。

“语言精练,详略得当,条理清晰,短小精悍,看得真是意犹未尽!”

老鄂难为情地嘿嘿一笑,搓搓手。

“别只说好的,说点不足。”

“不足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我再告诉你。”

美嘉往往这样回答他。

然而最近有一次,老鄂又完成了一篇小说让美嘉看,美嘉复制粘贴了从前的赞美之词后就开始头疼,疼得很厉害,像戴了紧箍咒似的,太阳穴简直要绷裂。

她用双手抱着头,咬牙切齿的。

老鄂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她强自平静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老鄂就不再关心她了,关心起自己的小说来。

“说说缺点嘛。”

“没缺点,完美无缺。”

美嘉只想快点打发他走,就敷衍地这么说,她的头就更疼了,紧箍咒在无限制地紧缩,眼珠子似乎也要被挤出来。

老鄂还在不识眉眼高低地追问她对自己小说的看法。

“怎么能没缺点呢?鲁迅先生的文章也是有缺点的。说说嘛,我想听到真实的评价。”

这时候美嘉头疼得简直无法忍受了,就不耐烦地说:“糟透了!婆婆妈妈,不分主次,乱七八糟,又臭又长!”

老鄂一怔,旋即干笑了两声,沮丧又生气地走开了。

正当美嘉为自己的言语唐突而感到不安时,她的头忽然不疼了,紧箍咒一下子解除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美嘉开始并没有想到两者之间的联系,直到她赞美了另一个同事后又感到头疼时才隐约意识到这个奇怪的规律。

那个五大三粗的女同事爱穿网红款的衣服,人家穿在腰上的小裙子,她穿在一条腿上都要深深地勒进肉里,可她偏偏没有自知之明地要赶这个时髦。

有一次,那个女同事穿着一件露脐装走过来问美嘉怎么样。

美嘉看到她的肚脐眼被臃肿的肚皮和紧凑的衣服挤成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差点当场笑出来,但是美嘉说:“挺好看的!”

美嘉说完这话后就开始头疼,毫无征兆地,那道无形的紧箍咒又在紧勒着她的太阳穴。

陶醉在自美当中的女同事只听到了美嘉的话,没留意到美嘉的表情变化,她双手叉腰单脚踮地模仿着小天鹅旋转着身体,一边洋洋自得地说:“我还担心不好看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说的是真话吧?”

“当,当然是,是真话。”

美嘉口吃是因为头疼影响了她嘴部肌肉的正常发挥。

头疼可不止影响她嘴部的肌肉,她全身的神经也都像琴弦一样被一只粗笨的大手杂乱地弹着,这令她几欲晕厥。

而女同事还在她面前不停地转着,转得她都快要吐了。

美嘉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别转了,难看死了!”

女同事来了一个急刹车,立足不稳差点摔倒。

她吃惊地望着美嘉,然后呜哇一声哭开了,捂着脸跑了。

美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但奇怪的是,她的头不疼了,像大暑天吃了一颗鲜嫩的人参果一样畅快无比。

美嘉慢慢发现,她和任何人交往都是这样的,她只要说假话就头疼,说真话头就不疼。

头疼的程度和她说假话的程度成正比。

而说假话引发的头疼必须要用说真话来治愈,否则就会一直疼下去。

这让她苦不堪言。

这时她注意到,她以前每天说的话有百分之九十是假话,这倒不是因为她喜欢说假话,而是因为她不说假话就无法说话,就无法在人群当中生存。

比如每天早晨美嘉一到公司,老鄂总要问她吃了没,若在从前,美嘉只须随口说声“吃了”就能搪塞而过,现在则必须要实话实说:“没吃呢。”

老鄂这时就会说:“没吃一起出去吃吧。”

美嘉真心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她知道这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觊觎自己很久了,她不想给他任何可乘之机,也不想给旁人口舌。

美嘉本来可以用一句礼貌的话来委婉地拒绝他的,比如“我没有吃早点的习惯”,比如“我正在减肥”,然而为了避免头疼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我讨厌你!”

这样就得罪了老鄂,老鄂再不和她说话了。

慢慢地把同事也都得罪完了。

最令美嘉难以对付的是她的上司。

上司有事没事总爱把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给她讲话,讲完话还要满含期待地问她:“你觉得我说得对不?”

以美嘉的见识来评判,上司说的话一般都很幼稚,颠三倒四,狗屁不通,但美嘉不能这样说,否则就会得罪上司进而失去工作。

但美嘉也不能附和,否则就要忍受让她身心崩溃的头疼。

她甚至不能用点头或摇头来传达自己的认同或反对,要传达也必须是内心的真实想法,否则同样会头疼。

她只能保持沉默,微笑地向上司行注目礼。

上司就生气了。

“你说嘛,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美嘉还是笑而不语,最后上司骂她一句“神经病”就让她走了。

美嘉因此失去了许多在上司面前表现的机会,原本非常器重她的上司越来越觉得她不可理喻了。

当然不止上司觉得她不可理喻,认识她的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可理喻。

连她的男朋友也离开了她。

美嘉和男朋友谈了三年的恋爱,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马上要谈婚论嫁了,却因为美嘉的头疼病天天闹矛盾。

美嘉生日那天,男朋友送她一部苹果的最新款手机,美嘉感动是感动,但不敢表现出自己很喜欢的样子,因为她确实不喜欢,她不习惯用苹果的操作系统。

而男朋友偏要一个劲地追问她:“喜欢吗?”

美嘉不忍辜负男朋友的深情,只得硬着头皮说:“喜欢……”

这两个字刚出口,她的头就开始疼,血管也疼,神经也疼。

她用尽全力抗拒这种疼痛,然而还是失败了,她只得又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喜欢是喜欢,是喜欢你的心意,并不喜欢手机。我喜欢华为,VIVO也行,OPPO也不错,最不喜欢的就是苹果。”

当时美嘉看到男朋友失望失落又失语的样子,真想用头去撞墙。

男朋友经常会问美嘉一些很孩子气的问题,美嘉知道这是爱情的别样打开方式,所以每每郑重其事的回答他,回答的也是他最想要的答案。

比如男朋友问:“我和某某谁更帅?”

美嘉会回答:“当然你更帅!”

“某某某呢?”

“别问,谁都没你帅,你最帅!”

现在男朋友再问她这个问题时,美嘉的回答则是:“当然是人家帅,这没法比!”

为了挽回影响,她又急忙解释:“你是没他帅,这是天生的,不怪你,可我就是喜欢你。你别误会,我不是喜欢你的钱,因为你也没人家有钱;我也不是喜欢你的其他,你的各方面确实都不如人家,可我就是喜欢你……”

看到男朋友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美嘉只得告诉了男朋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以求取得男朋友的谅解,男朋友却越发难过了。

男朋友说:“你一说假话就头疼,可你一说真话我就心疼,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这么坏。”

男朋友最终离开了美嘉,他离开时对她说:“我算过,你平均每天伤害我21次!”

也就是说,美嘉平均每天本该说21句谎言她却说了真话,这还是她刻意回避的结果。

美嘉曾经痛恨那些不说真话的人,现在却非常羡慕他们,原来能随心所欲地说假话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美嘉去看神经科的大夫,大夫不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奇怪的病,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整整白大褂,调整了一下五官,端正坐姿说:“那你评价一下我。”

美嘉说:“我又不了解你,这怎么评价?”

大夫说:“说说你对我的直觉。”

美嘉认真地端祥了一番大夫,他的眉眼和表情透着一股轻浮的邪魅之气。

美嘉说:“直觉你是个色鬼。”

“你!”大夫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简直胡说八道!”

美嘉只得违心地说:“不,我说错了,你很酷!”

话音刚落,她的头就开始疼了,大夫拂袖而去。

美嘉辗转各地就医,没有大夫愿意为她治病,她总是恶语伤人,主要是没人知道她得的是一种什么病。

大夫们罗列了一大堆问题问美嘉,要她回答真实的想法,美嘉头疼得死去活来,然而连接在她脑部的监测仪器却没有显示任何异常。

大夫们最后集体认定,这是美嘉故意搞的恶作剧。

美嘉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她还可以用沉默代表回答,后来就连沉默都不行了。

面对任何问题,美嘉必须准确及时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能有丝毫隐瞒。

人们觉得美嘉疯了,美嘉也觉得自己疯了。

无助的美嘉就把自己送进了精神病福利院。

精神病院是个好地方。美嘉觉得。

这里不需要平均每天说21句谎言,不管对谁都能随心所欲地说真话,而听到她真话的病友并不嫌弃她,即使是健康人被她说得体无完肤也不恼怒。

他们说:“疯子嘛,跟她计较干嘛?”

老鄂来看美嘉了。

老鄂现在已是知名作家,他拿着自己刚出版的新书向美嘉讨意见。

老鄂说:“出名以后我就得了一种怪病。我开始听着别人的赞美之词很受用,慢慢地就觉得头疼,不是比喻,是真的头疼,像戴了紧箍咒似的。只要别人对我说假话,我就头疼,很灵。我每天不知要听多少句假话,我的头不知要忍受多少次折磨。我受不了了!我让他们说真话,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说的是真话,可我还是头疼,我知道他们说的还是假话。我头疼得都写不出东西了。出版社向我催稿子,我就应付差事地写了这本书。我以为他们会骂我,没想到他们却欣然地出了这本书,还放在各大书店的畅销图书专柜。现在这本书火得一塌糊涂,还获得了无数大奖。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头疼,简直要死了。我知道你不会说假话,所以专程来让你批评几句。”

美嘉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翻开老鄂这本书。

老鄂这本名为《人生是个屁》的书满纸都是屁,摘录如下:

人生是个屁,生活是个屁,爱情是个屁,婚姻是个屁,金钱是个屁,名利是个屁,吃饭是个屁,喝水是个屁,睡觉是个屁,亲人是个屁,朋友是个屁……

这样罗列了厚厚一本书,最后总结道:“一切都是屁!”

全书完。

“哈哈,”美嘉大笑起来,“这书就是个屁,这书的作者也是个屁,连屁都不如!屁还有声音,有味道!”

她收敛了笑容,面容变得铁青,言辞变得激烈。

“这种书擦屁股都怕污染了屁股,这种作家就是人间败类,社会的毒瘤,应该千刀万剐,千刀万剐还不够,还应该埋进土里沤粪,遗臭万年……”

老鄂听美嘉骂自己和自己的作品时,紧锁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了开来,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呈现出享受的表情,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频频点头。

老鄂迎着阳光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满面潮红,微微喘息着,仿佛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幸福之中。

美嘉越骂越激烈,甚至用上了粗话。

可美嘉骂得越难听,老鄂的表情就越享受。

美嘉骂累了,也骂尽兴了。即使是住进了精神病院,她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地讲过真话。

这种彻底的痛快之感让她的脸上也呈现出享受的余韵,额上汗珠晶莹,眼中春意盎然,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身体微微有些哆嗦。

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清香,美嘉深深地嗅着。

老鄂半天才从精神的享受之中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由衷地说:“精神病院是个好地方。”

美嘉说:“嗯,精神病院是个好地方。”

文/鄂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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